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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黄的稻束(郑敏的稻束)

时间:2021-06-13 12:35:55来源:黄埔信息网

金黄的稻束(郑敏的稻束)世上书

郑敏,“九叶派”著名诗人,1920年出生于北京,福建闽侯人。1943年毕业于西南联大哲学系,1952年在美国布朗大学研究院获英国文学硕士学位,回国后曾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工作。1960年后在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讲授英美文学。出版诗集有《诗集1942-1947》(1949)、《寻觅集》(1986)、《心象》(1991)、《早晨,我在雨里采花》(1991)和《郑敏诗选1979-1999》等。


郑敏的稻束、夫子的河流以及我们的青山

王 瑛

老诗人郑敏写作《金黄的稻束》的时候,还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。那时候她在西南联大读书,路过一块收割过的秋天的田野,金黄的稻束瞬即击中她的心灵,她迅速写出了《金黄的稻束》。当我也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时,我为这首诗倾倒过。

这首诗让人动容的地方,首先是诗中体现出来的共情力,温暖、体贴又善良。

金黄的稻束站在

割过的秋天的田里,

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,

黄昏的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

金黄的稻束容易让人想到丰收,但诗人却第一时间想到了劳作的人,想到了劳作的艰辛和被劳作折损了美丽容颜的无数母亲。没有在收割过稻子的人,大概很难理解收割、原始的用镰刀收割稻子是怎样一种艰辛。旁观者自然是不痛不痒的,青山绿水间金灿灿的稻田,在平原是一望无际,在梯田是层层叠叠,画面自然是美的。然而对于自小就长在稻田里的人来说,丰收只是意味着温饱,与美无关。有毛刺的水稻叶子会给手臂割开一道道口子,汗水津下来,整个手臂都又痛又痒;稻谷对我们也并不友好,每一粒稻子上都有芒刺,顶着大太阳晒稻谷和收稻谷都会被芒刺所伤,细细密密麻麻辣辣的痛痒简直不要让人太酸爽。金黄的稻田,对我,是劳动的艰辛,是作为农民生活的不容易。

我从九岁就下地干活,从水稻的播种到收割,我从来没有觉得劳动是一种享受。当然,比别人家多收了三五担谷子是喜欢的。劳动对农民对我,都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,春天不播种,就不会有夏收。每年暑假的双抢(抢收夏季稻,抢种秋季稻)更是令人疲倦到极点,我的童年和青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打九岁起,没有错过一场农事。每一粒粮食和每一颗蔬菜,都意味着汗水和疼痛。“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/黄昏的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”,秋天的田野里金黄的稻束让诗人看见了无数母亲的疲倦,那也是我看见了的疲倦,我看见了的美丽母亲们黝黑的皱了的脸,那就是我最稚嫩生命中的经历。小小的身体累到受不了的时候,父亲是允许我们在满是泥巴、杂草和各种小虫子的田埂上躺三五分钟顺顺腰。父亲怕我们姐弟几个中暑,总是中午十二点前就收了上午的工,下午四点才出工。尽管如此小心,地里的活还是一样没有落下。我自小就努力读书,与其说是为了理想,不如说是为了逃离。更直接地说,是为了逃离收割水稻。我不怕挑水不怕砍柴不怕拔秧不怕喂猪放牛,只怕了收割水稻。汗水在衣服上结了一层一层的盐,被稻子割破的手臂和脸颊又痒又疼还不能挠。金黄的稻束留给我的是艰辛和恐惧,跳离农门是那个时代的农村孩子最大的理想。至于跳离后要干什么,我们从来就不去想,跳离就一切都好了。我到现在,都不会本能地认为金黄的稻田很美。

所以,当郑敏说疲倦的母亲和母亲皱了的美丽的脸时,她直接抵达了稻束的本意。田野里稻束成了象征的雕塑,母亲的疲倦从稻束的沉默里溢出来,人类的历史也如一条河,每一个沉默里都隐含着无数付出过的、说不完的疲累。

《金黄的稻束》迷人的地方,还有空间美。

《金黄的稻束》里有三重空间,由低到高,由近及远,由实入虚。第一重是稻束和田野:收割过的田野,站着一片金黄的稻束。视野开阔,内容具体而生动。宽阔的田野和金黄的稻束都容易引起人们罗曼蒂克冲动,引人遐思。不过诗人把思想的方向,拢向了母亲劳作和人生。第二重是放大了的山野:这是一个有着圆月的夜晚:

收获日的满月在

高耸的树巅上,

暮色里,远山

围着我们的心边

没有一个雕像能比这更静默。

一副乡村夜晚小景图。这也是我熟悉的、无数人熟悉的乡村夜晚。暮色四合,远山如墨,月亮明晃晃的,挂在远处的树巅上,稻束如雕像一样沉默,但诗人的心却被稻束的沉默跌荡,她的思绪飘向了更邈远的地方,这静默的稻束又何妨不是人类历史的一个隐喻?

第三重空间远离了此时的稻束、远山和天空,诗人的目光投向了茫茫宇宙。自人类起源以来,人来是如何在野山野水中一路征伐而来,走到了今天,走到了金黄的稻束旁?

静默。静默。历史也不过是

脚下一条流去的小河,

而你们,站在那儿,

将成为人类的一个思想。

我们很熟悉时间、人生与河流的关系,自从我们的万世师表站在河边感慨万千之后,我们都知道了河流的历史寓意。小河流去了,稻束沉默,站成了人类的某个瞬间,某个场面,某个令人沉痛部分。这是人类前行中负荷的部分,艰辛的部分,疲累的部分,美丽容颜失去水分的部分,母亲无声叹息的部分。当然,也有关于温饱、关于粮食的部分。

南北朝的何逊家在青山下,每上青山必叹曰:“青山不可上,一上一惆怅”。我们登山望远,登的是何山,望的是何处?山自然是此时此地的山,远却不知是哪年哪月的远了。时空在望的瞬间就已经突破了此在的藩篱,时间、空间、人生、世界,各种感觉潮涌而来,胸腔里便只有惆怅了。是夫子在河边的感慨,也是郑敏在路遇金黄的稻束的思绪。

由近及远、由实入虚,诗歌的三重空间把我们引入一个玄妙的境界,进入诗歌的第三重意蕴:从空间到时间,从此在到历史,从我到茫茫大宇,刹那间,经由金黄的稻束,诗人之已思经接千载、游万韧了。

金黄的稻束虽然静默,但充满了语言。一点也不比夫子的小河少,也不比何逊和我们的青山少,无论语言往哪个方向寻找意义,都一定有母亲们皱了的美丽的容颜。

附:郑敏:《金黄的稻束》

金黄的稻束

郑 敏

金黄的稻束站在

割过的秋天的田里,

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,

黄昏的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,

收获日的满月在

高耸的树巅上,

暮色里,远山

围着我们的心边

没有一个雕像能比这更静默。

肩荷着那伟大的疲倦,你们

在这伸向远远的一片

秋天的田里低首沉思,

静默。静默。历史也不过是

脚下一条流去的小河,

而你们,站在那儿,

将成为人类的一个思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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